滾燈

*

宮外

葉韻儀內心的雲霧全部散去，她仰起頭對著蕭行衍傻傻地笑，看起來像是剛及笄的妙齡少女般稚嫩軟萌，如發冠上大顆潔白無瑕的珍珠一樣耀眼明媚。

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從她的額頭落下，隨後他用指腹徐徐劃過她精致小巧的五官，細細端詳她的面容。

初見之時，他站在屏風後看不見她的臉，只能聽見女子磕巴的背書聲，當時她便是這副模樣，沒心沒肺，說話做事不過腦子。

第一次看清她的臉，是在煙瀾宮的桃花樹下，他被文太後硬扯了過來。

即便只是個側臉，也足矣令他心動許久。

他最喜歡她的眼睛，喜歡她滿眼都是他的純真模樣。

“都說歲月不饒人，汝汝倒是和剛進宮時長得一般無二。”

“你何時見過我？”葉韻儀蹙著眉頭，思忖良久都沒想到。

蕭行衍垂頭一笑，盯著女子疑惑的大大眼睛，繼續打趣道：“葉二小姐子之清揚，揚且之言也，展如之人兮，邦之媛也。”

“你偷偷跑到葉宅看我？”

“荒謬，不過是去找節臨解悶，結果就聽見你被禮儀夫人教訓。”

“父親打趣我與節臨是否有斷袖之癖，不然為何與陸婉茹成親多年不得子嗣，再難搪塞便言心愛之人是節臨妹妹，母親這才去前殿看你。”

“扯到你的傷心事了...”葉韻儀默默低下頭認錯。

“只要你與孩子無礙，其他事都不算什麽，更何況他們現在好好的。”

“說到這，想起來家中也有個小妾姓陸，當時過府還帶了侄女，哥哥便是喜歡盧姐姐。”

蕭行衍娶陸婉茹便是看中她身世清貧，執政後不會對他造成影響，誰曾想還是難以防過，但他也終於想明白了為何陸婉茹這麽容不得她，身居高位，誰又可輕易下臺承認家中陋事？

果然，人只要是有了欲望，便會因權勢變得面目全非。

他會親手將後位奉給葉韻儀，但也害怕頭迷失自我。

“難得一次，孕期多走走。”

葉韻儀被拉到了人群密集之處，被擠得難以呼吸，人頭攢動，接踵而至，她根本看不見。

蕭行衍蹲下身抓住女子的小腿，放在了脖子上，令她的視野一下之間變得開闊。

“太高了！”葉韻儀摟著他的脖子，忍不住叫了出來。

他本就身姿挺拔，整整比她高了兩個頭，坐在他的肩膀上顯得十分瘆人。

“汝汝你看！”蕭行衍對她的話置若罔聞，指著前面的表演吸引她的註意力，這些都是他精心準備的，既然來了也不能白費。

男子身著白色的邊窄對襟上衣，腰間系這紅色腰帶，下身穿黑色的燈籠褲，像極了一位武士，他手舞著用竹條編制的大燈籠，隨著富有節奏感的鼓聲響起，周圍幾個相同打扮的男子也舞動起來。

擲燭騰空穩，推球滾地輕。

葉韻儀死死盯著燈籠中間的小蠟燭，疑惑不解的眼神顯得有些呆傻。

“這是何物？”她搖晃著雙腿，有些著急。

“兒童縛竹為輪，展轉相環，旋轉飛覆，而燈不傾滅。壯士運之，衢中騰擲不休，曰滾燈。”

“今年竟有餘杭滾燈看，倒真是稀奇。”身旁一個風度翩翩的素衣男子忍不住感嘆道。

“公子可是餘杭人？這滾燈當真精巧玄妙！”旁邊躥出來個毛茸茸的小腦袋，突然一聲嚇了他一跳。

“久仰大名罷了，早些年相傳這滾燈起源於儺舞，受杭州灣大潮影響，常有堤潰之事發生，餘杭百姓以此來祭祀祈神求福。”

“那為何要那燈籠？”

“二郎神乃司管水利的神靈，其手中有避水神珠，便是治水的象征，打扮成二郎神的模樣，帶上三目面具，乃是易事，可這神珠千金難求，便用竹編的圓球代替。”

表演結束以後，葉韻儀被蕭行衍放了下來，她依依不舍地回頭望著，再也挪不開步子。

距離下一個節目，還有大段時間，他便慣著她傻站在原地，默不吭聲。

“我也要燈籠！”她素來喜歡稀奇古怪的玩意，這滾燈又是第一次見，匆匆一面還未仔細觀摩就結束了。

蕭行衍攙扶著她的身子，每動一下心便緊一分，“那邊有些月兔燈，想要哪個？”

小販拿起一旁的兔子燈籠放在葉韻儀的眼前，“夫人這都顯懷，還是小心些，看看這個。”

“我要剛剛的滾燈！”

小販面露難色，尷尬一笑道：“這滾燈是新奇，實在難得。”

蕭行衍裹緊了女子的外衣，因被舉到高處她的小臉被凍得通紅，白色狐毛與女子面帶紅暈的臉龐相得映彰。

他溫熱的大掌捧起女子失落的臉蛋，輕聲細語地附和著小販，實則她回了宮便能看見他親手做的滾燈。

葉韻儀信以為真，任由他拉去別處逛，只不過有些心不在焉。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